明汐睜開眼,心里涌起一陣感動。顏贏總是這樣,用實際的行動和計劃來安撫她的不安。
“好啊?!彼⑿χf,“不過得買便宜點的,聽說鄉(xiāng)鎮(zhèn)工資不高?!?p> “沒事,第一次置辦我贊助?!鳖佢A拍拍胸脯,“等你升職加薪了再還我?!?p> 兩人相視一笑,車內(nèi)的氛圍輕松起來。明汐望向窗外,荒涼的景色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畏懼了?;蛟S每個新的開始都是這樣的——充滿未知和恐懼,但也蘊藏著無限可能。
她不知道自己能否適應那個偏遠鄉(xiāng)鎮(zhèn)的生活,不知道未來會遇到怎樣的挑戰(zhàn),但此刻,有顏贏在身邊,有家人的支持,她至少有了面對的勇氣。
車子駛?cè)敫咚俟?,加速奔向城市的方向。明汐知道,很快她就要再次回到這里,開始全新的生活。但下一次,她會做好準備——無論是物質(zhì)上的,還是心理上的。
“謝謝你今天陪我?!彼p聲說。
顏贏笑了笑,伸手握住她的手:“這有什么,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?!?p> ——
從鄉(xiāng)鎮(zhèn)回來后,明汐過了幾天休閑的生活。但顏贏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,照例每天晚上下班才能來陪明汐吃晚飯或是散散步、看看電影。
一周過去了,上崗通知還沒有接到。
明汐盤腿坐在床上,手機支架上的屏幕里,顏贏正興致勃勃地給她展示一款折疊衣柜。
“這個可以掛在墻上,不占地方,還能放不少衣服,特別適合小宿舍。”顏贏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,明汐點點頭,手指在平板上劃拉著購物網(wǎng)站的頁面,時不時記下幾個鏈接。
雖然沒看到宿舍,但要住六個人一定不會很寬敞,所以明汐這幾天一直在網(wǎng)上搜羅各種小物件,想盡量把那個簡陋的房間布置得溫馨一點。
“這個折疊桌也不錯,可以當床頭柜用?!泵飨焰溄影l(fā)過去,顏贏立刻點開看了看,笑著夸她眼光好。
就在這時,她的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。
明汐抬頭,看到父親站在門口,手里似乎拿著什么東西。
“爸?”她有些意外。
明父平時話不多,父女倆的交流也僅限于日常的“吃飯了沒”“早點睡”這類簡單對話。自從她考上鄉(xiāng)鎮(zhèn)事業(yè)編后,母親整天憂心忡忡,可父親卻從未多說什么,仿佛這件事與他無關(guān)。
可現(xiàn)在,他站在她的房門口,似乎有話要說。
“……你在忙???”父親問,目光掃了一眼她的手機屏幕。
“啊,沒有,和小顏在打電話。”明汐連忙對顏贏道,“我爸找我,待會兒再聊。”
之前明媽把明汐談戀愛的事告訴了明爸,爸一直提出要見一見這個男孩,但是顏贏一直很忙,都沒有時間約出來。
顏贏點點頭,說了句“好”,視頻掛斷后,房間里一下子安靜下來。
明汐放下手機,看向父親:“怎么了,爸,你找我有事?。俊?p> 明父走進來,沒說話,只是把手里的東西遞了過來。
明汐低頭一看,愣住了。
——一根黑色電棍,一瓶防狼辣椒水。
“……爸?”她抬頭,有些茫然。
明父的表情依舊平靜,但眉頭微微皺著,聲音低沉:“收好,最好用不上?!?p> 明汐眨了眨眼,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。
她這幾天光顧著考慮宿舍怎么布置、工作會不會適應、同事好不好相處,卻完全沒想過——安全問題。
那個鄉(xiāng)鎮(zhèn)很偏,人煙稀少,宿舍樓老舊,治安怎么樣?晚上一個人走夜路會不會有危險?她甚至沒去細想這些。
可父親想到了。
而且,他還特意買了防身工具給她。
明汐心里突然涌上一陣酸澀,喉嚨微微發(fā)緊。她捏著電棍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開關(guān),低聲道:“……謝謝爸。”
明父“嗯”了一聲,又補充了一句:“到了那邊,晚上別一個人出門?!?p> 明汐點點頭。
父親頓了頓,似乎還想說什么,但最終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,轉(zhuǎn)身離開了房間。
門輕輕關(guān)上,明汐坐在床上,看著手里的電棍和辣椒水,心里五味雜陳。
她一直覺得父親對她不夠關(guān)心,從小到大,他很少過問她的學習、生活,甚至連她考上異地鄉(xiāng)鎮(zhèn)編,他也沒發(fā)表什么意見。
可原來,他不是不關(guān)心。
他只是不說。
——那是他們無法隨時保護她的遠方。
而她,必須學會自己保護自己了。
——
明汐坐在書桌前,臺燈的光暈柔和地籠罩著她面前的日記本。
她盯著空白的紙頁看了幾秒,終于提筆寫下:
“2022年5月7日,晴?!?p> 筆尖頓了頓,墨水在紙上洇開一小片深藍。
“之前總是羨慕那些考公考編上岸的人,現(xiàn)在自己走到這一步才發(fā)現(xiàn),除了看到官方公布那一刻是開心的,其余之后的事情,就不開心了?!?p> 寫到這里,她停下筆,輕輕呼出一口氣。
是啊,當初筆試成績出來時,她激動得差點跳起來;面試通過后,全家人都松了口氣,覺得她終于有了份“穩(wěn)定工作”;體檢、政審、資格復審……每一步都走得順利,可她的心情卻越來越沉重。
“現(xiàn)在自己即將赴任,心里滿是忐忑?!?p> 筆尖在紙上劃出輕微的沙沙聲。
“宿舍很簡陋,鄉(xiāng)鎮(zhèn)很偏,同事是陌生人,連氣溫都比城里低很多……”
她咬了咬嘴唇,又補上一句:
“今天爸爸給了我電棍和辣椒水,我才意識到,自己連安全問題都沒考慮過?!?p> 寫到這里,她突然覺得有些可笑。
備考的時候,她滿腦子都是“上岸就好”,可真正上岸后,等待她的不是想象中的“安穩(wěn)生活”,而是一連串的現(xiàn)實問題——
“原來‘上岸’從來不是到了終點,而是另一段艱難路程的開始?!?p> 日記本上的字跡越來越輕,像是她不敢用力寫下這些脆弱的念頭。
“希望一切能順利進行吧。我的報道順利,之后的工作也順利!當然,更希望我和顏贏能順利?!?p> 她寫完最后一句,合上日記本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封面。
窗外,夜色沉沉,偶爾傳來幾聲遙遠的犬吠。
明汐把日記本塞進抽屜最里層,像是要把這些不安的情緒也一并鎖起來。
她站起身,走到衣柜前,開始整理要帶去鄉(xiāng)鎮(zhèn)的衣物。厚外套、毛衣、保暖內(nèi)衣……父親給的防身工具已經(jīng)被她收進了書包的暗格里,可她每次摸到那冰冷的電棍,心里都會微微一顫。
“用不上最好?!彼吐晫ψ约赫f。
可如果真的用上了呢?
她搖搖頭,強迫自己停止胡思亂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