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終點站到了，下車吧！”

　　司機洪亮的聲音把明汐從瞌睡中驚醒。她猛地坐直身體，額頭差點撞上前排座椅。公交車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駛入一座陌生的小縣城，停在一個簡陋的車站前。

　　明汐揉了揉眼睛，抓起背包和行李箱，跟著十幾個乘客下了車。正午的陽光直射下來，照得她一時睜不開眼。等視線恢復，眼前的景象讓她愣住了——這和她想象中的考點完全不一樣。

　　車站前的小廣場空蕩蕩的，只有幾個賣水果的小販在收拾攤位。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正把沒賣完的蘋果裝進紙箱，順手關掉了循環(huán)播放“新鮮蘋果十元三斤”的擴音喇叭。不遠處，他的同伴已經(jīng)鉆進了面包車，放倒座椅準備午睡。

　　明汐掏出手機確認地址——沒錯，下午的考點就是這座縣城的第二中學。導航顯示步行需要十分鐘，她一邊四處張望，一邊沿著馬路牙子慢慢往前走。

　　縣城的街道比市區(qū)安靜許多，偶爾有汽車駛過，帶起一陣塵土。路邊的店鋪大多關著門，只有幾家小餐館還開著，門口掛著“考生優(yōu)惠”的紅色橫幅。明汐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，但她沒什么胃口——早上顏贏給的焙子還剩半個，足夠墊墊肚子了。

　　拐過兩個路口，一棟灰白色的建筑出現(xiàn)在眼前，門口掛著“固城縣第二中學”的牌子。校門外已經(jīng)支起了幾張桌子，穿著統(tǒng)一T恤的年輕人正在向路過的考生發(fā)放資料。

　　“同學，了解一下我們的面試培訓班吧！”一個扎馬尾的女生攔住明汐，“筆試通過率98%，不過全額退款！”

　　明汐禮貌地擺擺手：“謝謝，不用了?！?p>　　“我們有針對事業(yè)單位的專項課程......”女生不死心地追著走了幾步，見明汐真的沒興趣，才轉向下一個目標。

　　校門口慢慢聚集起不少考生，三三兩兩地聊天或復習。明汐掃視一圈，找了一處僻靜的角落——教學樓的側面有片小草坪，陽光正好，又避開了嘈雜的人群。

　　初春的草地還帶著寒意，但正午的陽光已經(jīng)足夠溫暖。明汐把外套鋪在地上，席地而坐，從背包里掏出復習資料。紙張在微風中輕輕顫動，她用手壓住邊角，專注地瀏覽著重點內(nèi)容。

　　手機突然震動起來，屏幕上顯示“顏贏”的名字。明汐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，按下接聽鍵。

　　“到了嗎？”顏贏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，背景音是他們一家人吃飯聊天的聲音，他應該是在和家人共進午餐。

　　“嗯，找到考點了，正在復習?！泵飨咽謾C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，翻了一頁筆記。

　　“你中午吃什么了？考點附近有餐館嗎？”

　　明汐看了看剩下的半個焙子，“吃了，早上你買的焙子還沒吃完呢?！?p>　　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，“就吃這個？不行，得吃點熱的。你看看有沒有面館什么的，吃一口去？”

　　“真的不用，”明汐打斷他，“我不餓，而且吃太飽下午會犯困?！彼D了頓，“你別擔心，我?guī)Я怂?，還有幾塊巧克力?！?p>　　顏贏嘆了口氣，明汐幾乎能想象他皺眉的樣子。“至少找個奶茶店坐坐，別在路邊復習......”

　　“我還真沒看到這邊有奶茶店，”明汐輕笑，“不過陽光很好，我找了個安靜的地方，比擠在人群里舒服多了。”

　　電話那頭傳來家人叫顏贏的聲音，他匆匆說道：“我先吃飯了。你......好好考，別給自己太大壓力?！?p>　　“知道啦，你就別操心了?！泵飨崧曊f。

　　掛斷電話，明汐咬了一口已經(jīng)涼掉的焙子。芝麻的香氣在口腔里擴散，讓她想起清晨顏贏站在車邊等她的樣子——頭發(fā)亂糟糟的，眼睛因為缺覺而微微發(fā)紅，卻堅持要送她去車站。

　　她低頭繼續(xù)復習，但思緒卻飄遠了。顏贏總是這樣，想給她最好的——舒適的酒店、熱乎的飯菜、無憂的環(huán)境。但她始終相信，生于憂患死于安樂。如果連這點苦都吃不了，又怎么能從千軍萬馬中殺出重圍？

　　陽光漸漸西斜，草坪上的溫度開始下降。明汐收起資料，活動了一下有些發(fā)麻的腿。校門口已經(jīng)排起了長隊，考生們陸續(xù)進場。她深吸一口氣，把剩下的焙子塞進嘴里，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。

　　校門口的鐵柵欄緩緩拉開，考生隊伍開始緩慢向前移動。明汐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透明文件袋里的核酸報告。初春的風掠過她的后頸，帶來一陣微涼的戰(zhàn)栗。

　　“請?zhí)崆皽蕚浜蒙矸葑C、準考證和48小時內(nèi)核酸陰性證明。”一個戴著紅袖章的中年女老師沿著隊伍走來，挨個檢查考生的材料。

　　明汐前面的男生突然低聲咒罵了一句：“cao，我核酸只做了一天的，不是48小時！”他慌張地翻著手機，臉色變得煞白。

　　明汐聽著前面的騷動，不自覺地捏緊了自己的報告。顏贏特意請同事加急出的結果，應該不會有問題。但那種即將被攔在考場外的恐懼還是像潮水一樣漫上心頭。

　　“身份證、準考證、核酸報告?！睓z查的老師已經(jīng)來到明汐面前，公事公辦地伸出手。

　　明汐連忙遞上三份材料。女老師掃了一眼核酸報告，突然抬頭仔細看了看她的身份證。

　　“青城市來的？”老師的語氣突然變得活泛起來，“跑這么遠考我們這小縣城的事業(yè)編??？”

　　這句話聲音不小，周圍幾個考生都轉頭看向明汐。她的耳根瞬間燒了起來，不知道老師是單純好奇還是暗含諷刺。青城市是省會，確實比這個小縣城發(fā)達許多。

　　“能......能考吧？”明汐的聲音比想象中還要干澀。

　　老師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被誤解了，連忙笑著把材料還給她：“能考能考，當然能考。祝你考出好成績?。　?p>　　明汐松了口氣，接過材料快步走進校園。身后傳來老師檢查下一位考生的聲音，還有那個核酸報告出問題男生的哀求聲：“老師，通融一下吧，我核酸真的沒問題，就是少做了一天......”

　　校園里的梧桐樹剛冒出嫩芽，在風中輕輕搖曳。明汐按照指示牌找到自己的考場——三樓最東邊的教室。門口已經(jīng)排起了隊，監(jiān)考老師正挨個進行安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