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九天，一年中最冷的時段。明汐行至地鐵站出口，一陣寒意立刻浸透身體，她趕忙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。手機貼在耳邊，顏贏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，帶著幾分疲憊和歉意。

　　“小汐，對不起，今天臨時加了個采樣點，可能沒法去接你下班了?！?p>　　明汐呼出一口白氣，看著它在冷空氣中迅速消散?！皼]事，那我自己回家就行，你注意安全?！彼乱庾R地摸了摸口罩邊緣，確保它緊密貼合在臉上。

　　“那我先——”顏贏的話還沒說完，明汐突然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：“小顏，我?guī)湍惆蜒适米幽脕砹?，快謝我！”那聲音帶著明顯的撒嬌意味，尾音上揚，像是裹了一層蜜糖。

　　電話突然被掛斷了。

　　明汐愣在原地，手機還貼在耳邊，里面只剩下“嘟嘟”的忙音。她緩緩放下手機，盯著黑下去的屏幕，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。

　　“那是誰？”她喃喃自語，心跳不知為何加快了。顏贏的同事她大多都在疫苗點見過也打過招呼，但這個聲音卻很陌生。而且那種撒嬌的語氣......明汐咬了咬下唇，一股酸澀感從胸口蔓延開來。

　　最讓她在意的是，顏贏為什么要立刻掛斷電話？是怕她聽到更多嗎？

　　明汐把手機塞進口袋，決定剩下的路自己走回去。之前總是顏贏來接她，無論是兩人同騎一輛電動車還是顏贏開車來接她，明汐都感覺很溫暖、很幸福。

　　現(xiàn)在顏贏偶爾失約一次，明汐就感到無盡的失落感和孤獨感席卷全身。她漸漸意識到，原來顏贏的存在改變了她很多的行為。從前她習(xí)慣了獨行，習(xí)慣了沉默，現(xiàn)在顏贏只要有空就會找她聊天，但今天這通電話掛斷的時機很是反常。

　　寒風(fēng)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，但她似乎感覺不到冷，滿腦子都是那個陌生女聲和顏贏匆忙掛斷電話的反常行為。

　　“也許只是同事間的玩笑......”她試圖說服自己，但心里的小疙瘩卻怎么也抹不平。自從顏贏成為yi情防控人員，工作時間越來越不固定，回家、回宿舍休息的時間越來越晚。明汐一直很體諒他，知道他工作辛苦，但今天這個插曲卻像一根刺，扎在她心里。

　　家門一打開，一只黑白相間的奶牛貓從沙發(fā)上弓起身子。明汐走過來摸了摸芝麻，芝麻以撓沙發(fā)磨爪子這種大禮，歡迎她回家。

　　父母還沒回來，明汐也沒什么胃口，煮了一些蔬菜和面條當(dāng)做晚飯。她打開電視，新聞里正在報道最新的yi情數(shù)據(jù)。看著屏幕上穿著防護服的醫(yī)護人員，她不由得想起顏贏此刻可能正在某個小區(qū)挨家挨戶做核酸采樣。

　　手機震動了一下，是顏贏發(fā)來的消息：“剛結(jié)束一個點，還有兩個小區(qū)要去。你吃飯了嗎？”

　　明汐盯著屏幕，手指在鍵盤上懸停了幾秒，最終只回了一個“嗯”字。

　　晚上八點半，明汐洗完澡出來，發(fā)現(xiàn)手機上有三個未接來電，都是顏贏的。她擦著頭發(fā)，猶豫著要不要回?fù)?。這時手機又亮了起來，顏贏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。

　　明汐深吸一口氣，按下了拒接鍵。

　　幾秒鐘后，微信提示音響起。

　　顏贏：“小汐？怎么不接電話？出什么事了嗎？”

　　明汐盯著這條消息，胸口堵著一口氣。她快速打字：“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知道?！?p>　　發(fā)完這條，她把手機扔到沙發(fā)上，走進臥室。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，在路燈的照射下像無數(shù)細(xì)小的銀針墜落。明汐靠在窗邊，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，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。

　　手機又響了，這次是連續(xù)幾條消息。

　　顏贏：“？？？”

　　顏贏：“我做什么了？”

　　顏贏：“小汐，我今天忙了一整天，現(xiàn)在剛到家，真的很累。如果我做錯了什么，你直接告訴我好嗎？”

　　顏贏：“晚安，希望明天能好好談?wù)?。?p>　　明汐讀完這些消息，眼眶不知為何有些發(fā)熱。她知道自己可能反應(yīng)過度了，但那個女聲和顏贏的反應(yīng)就是讓她無法釋懷。她最終沒有回復(fù)，關(guān)掉床頭燈，在黑暗中睜著眼睛，聽著窗外雪落的聲音。

　　第二天，天陰沉沉的，明汐還沒完全睜眼就聽到樓下響起一片爭吵聲。

　　“我公司今天有重要會議！”

　　“至少告訴我們到底怎么回事?。　?p>　　“我們孩子還得上學(xué)呢，遲到了怎么辦！”

　　yi情期間，這些話，很容易刺激到人的心。顯然，明汐敏感的神經(jīng)也被這些對話刺激到了，她立刻爬起來看向窗外。

　　由于她家的視角剛好看不到大門口的情況，她慌忙拽著鑰匙和手機只穿了睡衣和羽絨服就跑下了樓。

　　明汐站在人群邊緣，雙腿發(fā)軟。她看到小區(qū)大門外拉起了警戒線，兩輛救護車停在不遠處，幾個全副武裝的人正在搭建臨時帳篷?？謶窒癖涞纳咭粯优郎纤募贡场?p>　　“請問......這是怎么了？”她鼓起勇氣走近一個工作人員。

　　“出現(xiàn)了密接?！?p>　　“那我們都不能出去了嗎！”

　　“等通知?！睂Ψ胶喍痰鼗卮穑艾F(xiàn)在請大家回家等待，不要聚集。社區(qū)會安排物資配送和核酸檢測?！?p>　　明汐的胃部絞緊。她突然想起冰箱里只剩半盒牛奶和幾個雞蛋，櫥柜里的泡面也所剩無幾。更糟的是，芝麻的貓砂也快用完了。

　　“這可怎么辦......”她喃喃自語，轉(zhuǎn)身往家跑。她顫抖著手指翻通訊錄，停在“顏贏”的名字上。昨晚的冷戰(zhàn)此刻顯得那么幼稚可笑，在真正的危機面前，那些小情緒根本不值一提。

　　就在她即將按下?lián)芴栨I的瞬間，手機屏幕突然跳轉(zhuǎn)到來電界面——顏贏的名字閃爍著。

　　明汐幾乎是立刻接起了電話：“喂？顏贏？”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。

　　“小汐！你在家嗎？沒事吧？”顏贏的聲音急促而緊張，背景音里是汽車引擎的轟鳴。

　　“我、我在家......小區(qū)被封了，說是發(fā)現(xiàn)了密接......”明汐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來，“他們不讓人出去，我不知道該怎么辦......”

　　“聽著，別怕?！鳖佢A的聲音沉穩(wěn)有力，“我一小時前剛到單位就看到了任務(wù)通知，發(fā)現(xiàn)是你家小區(qū)，立刻打聽情況。采樣結(jié)果還沒出來，但我擔(dān)心你家里沒存糧，已經(jīng)買好東西趕過來了?！?p>　　明汐愣住了，眼淚掛在臉頰上：“你......你來了？”